渡晚夜

10 Dec.

车站

“砰…”

老旧的卷帘门被拉下,似乎很不满于被这样的粗暴对待,就着风发出抗议地呼呼不断地刺耳声,蹲在地上的白衣男子站起身,转过头说道,“你走吧,今天到这就行了,明天早点来,最近在筹备一场演出,需要彩排。”

贺天点了点头,随即转身离开,仔细想想,高中毕业后便开始了这种酒馆驻唱的生活,并不觉得是疲惫想逃离,当然也不是为了钱这种俗套的原因,看着别人的人生却又置身事外,对他来说,确是一种乐趣,他喜欢这个只演唱自己的舞台,事实上,他也只唱他喜欢的歌,时不时的还弹唱几首原创曲目,有人喜欢,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。

今天和昨天一样,却又有些不同。跟着信号灯的指示穿过路口,寒风渐凉,没剩多少树叶的枝干还在头顶晃动,发出沙沙般的声音,脚踩在一片片掉落的枫叶上,好似秋天有了温度,是声音的温度吧。贺天站立其中,路灯下,他的影子、树的影子、叶的影子,清晰明了,又似融合在一起,怎样的光景才能融入这秋色,大概也是如此了吧。一阵风吹过,灯下的他,仿佛置身于光怪陆离,可能只有暗黄色的秋叶记得,一片枯叶掉落在他身上,拿起来嗅了嗅,是一股恶臭味,这与期待中的芳香大相径庭。

再往前走是公交车站,贺天打算乘坐两点的夜间公交回家,奇怪的是,真的奇怪的是,今天等车的人里,有一个橘红色头发的人,在昏暗的灯光下,倒不是因为那人的头发颜色而注意到他,而是等车的人里,通常来说,等车的人,只是他一个人。看那人的装束,应该是最近才开始在这边驻唱的歌手吧,说不定以后还会经常见到,“你在等车吗?”,贺天笑着问道。

那人怔了怔,用着夸张的姿势指着自己,“你能看见我?”

嘴角不知道是应该继续保持微笑的弧度还是应该有点其他的表情,比如惊愕之类的,又或许说是,难道他今天撞了鬼?这类的想法,好在那人打断了他要不要离开的踌躇,“我的意思是,显然在等车。”

贺天讪讪的笑着,“我叫贺天,在这附近的酒吧里驻唱。”

“莫关山。”

对话戛然而止,或许这人不想在一天的劳累之后还被一个陌生男性攀谈,贺天识趣的没有再说话。那人却先忍不住的指着他身后,说,“那个,借我一下。”贺天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,是他的吉他。

“给。”解下吉他,递给早已伸出手等待的莫关山,在这样的灯光里,那双手上,修长的指尖上,薄薄的茧铮铮地泛着黄橙色的光,他也应该是驻唱歌手,不,贺天觉得,他就是歌手,而不是什么其他的乐队成员,虽然这样胡乱猜测别人不太礼貌,但他觉得,这样的人,是应该不一样的,是与众不同的,至少在他拿起吉他的那一刻,光芒在闪烁。

莫关山拨弄着弦线,发出的音符漂浮在空中,被风吹得越来越远,幽长而短促,在这里,却又不在。

“很不错,音调的很准。”

“要是连这都弄不好,我就不用唱歌了。”

“你也是唱歌的?”

“唱歌的到处都是。”

莫关山不说话,在这样一个秋夜里,抱着吉他,就这样站着,用简单的旋律唱了一支贺天从来没听过的歌。

“我从没存在过,在你发现我以前。”

这是贺天唯一记住的一句词,但他是喜欢这首歌的,这点毋庸置疑,遇见相似的人,更多的是惺惺相惜,贺天觉得,他好像听懂了这首歌,连夜都变得明朗。

“还给你,今天我很开心,谢谢你。” 一种冲击,是五颜六色拼成的绚烂,这是贺天第一次看见他笑,在触碰吉他之前一直摆着臭脸的人。

“我从没听过这首歌。”贺天将吉他背起。

“这是我写的第一支歌,怎么样,很不错吧?”

“我很喜欢。”

“你的歌也还不错,就是那句‘吹过’不如改成‘穿过’会更好听。”

“你听过我的歌?”贺天有些吃惊,他从没见过这个人,在今天之前。

“其实910不在这坐,这只有109,你需要到对面去。”莫关山并不想承认这件事,他光明正大的听过很多次。

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?

贺天回忆了一下,好像从来也没说过他要坐某某车之类的话。

“别误会,我只是经常看见你。”莫关山正视前方,看不出情绪,之前那个唱歌就愉悦的人,像是泡影。

“这样啊。”贺天摸了摸下巴,刚冒出的黑青色有些刺手。

“还不过去?车快来了。”

“明天还能见到你吗?”贺天眯了眯眼,他不想只被别人掌握。

“大概会吧。”

听到满意的答案,贺天挥手告别,从对面往回看,莫关山早已消失不见。正如他所说的车快来了一般,910路,缓缓驶来,车轮滑过,只剩下白色泡沫 还残留在路边。

——

“贺天,你准备一下,过几天演出唱一首之前主唱的主打。”白衣男子晃了晃手中的曲稿和碟片,贺天接过,本想拒绝,他只唱他喜欢的歌,一句歌词却闯入了他的心扉:

“我从没存在过,在你发现我以前……”

“你认识莫关山?”不自觉的问出了口。

白衣男有些迟疑,身体有些僵硬,“他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。”

“他怎么不在你这演出?”

“他走了,去年。”

“哦,我昨晚还在109车站碰见了他。”

白衣男怔了怔,仿佛听见了笑话,“他死了,就在那个车站,被撞死的,车站那时就被取消站点,早就拆了。”

……

“你还是练歌吧。”白衣男留下这句话就走出了排练厅。

贺天拨动着弦丝,喃喃着,我从没存在过,在你发现我以前……

昨晚发生的事,就像是梦一般,那个人曾经碰过这把吉他倒成了唯一的联系。回想起那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,大概也有许久不曾与人说话的喜悦吧,仔细想想却又充满疑惑,为什么能看见的人偏偏是他?心里某种无名黯然悄声的升起,今天还会见面吗?

最好还是不要见到。

“莫关山……” ……为什么偏偏要唱你的歌?

“干嘛?”

?!!

“你在哪??” 贺天有种被人窥探的烦躁与恐惧。

“我在你后面。”

贺天回过头,那人分明清楚的在后面站着,只是脸色惨白。

“我还以为只能在车站见到你。”

“我存在于这把吉他了。”

那人红着脸说,“我想听你唱我的歌。”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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